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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課同桌吃飯

 

這是一篇專屬你和我青春的故事

也包含著我長年有口難言的無奈

只好藉著文字將心中的滋味

酸的  甜的  苦的  辣的  好的  壞的  難的   

想念的   瘋狂的   焦慮的   複雜的

選擇過的  失去過的  想要忘記的   想要牢記的

一點一滴,一字不漏的紀錄下來

最終我接受 - 只要曾經擁有過  都是真的

我笑著看著   這所有值得註解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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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課十分鐘,教室裡吵雜聲此起彼落,整間教室就像是遊樂場複合著運動公園,同學們在教室後做運球練習還不夠,更誇張的就屬於兩個同學分別站在教室的前後,絲毫不在意坐在座位上看書的同學,自以為自己是黃金手臂的擲球。座位上的同學自然的隔開一條無形的紅海,讓球友專屬的球道,所以他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球道的兩旁。

       而這些同學也沒閑著,認真的做自己,有人坐在桌子上聊天;也有人在座位間奔跑,追逐,發出嬉笑聲;當然也有人雙耳塞的耳機聽音樂,聽到忘情時還會投入的飆唱出一兩句,表情堪稱一絕;也有氣定神閑的資優同學,不為所動,四平八穩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咀嚼來自黃金屋的芬芳,教室的前後門,同學們來來往往進進出出,我們教室根本就是廟會來的,是的,我們班每堂下課都是這樣熱鬧繽紛。

       環顧教室四周,我已經很習慣這樣的吵鬧了,只要球不要砸到我,我都可以忍耐,我低頭的愁著看著自己桌上的便當訂購單,嘆了一口氣,托著頭,面對每天都要做的例行公事,我真的好想哭,我坐不住,最討厭例行公事,這每天訂便當的工作讓我覺得我被綁得不能動彈,動彈不得,我討厭這樣的感覺,可是,它是我這一個學期的指定修行科目,是我的逃也逃不了的宿命。

      我站了起來,扯破喉嚨的大聲喊著,「還有誰要訂便當的?沒人嗎?那我第二堂課不去福利社囉!」喊出壓抑在我心裡許久的話。

      沒人理我~ 正常

              訂便當真的不是一個什麼了不起的工作,每天跟我訂便當的人,大概都是那幾個固定的同學輪來輪去,特別的是我有一名固定的客戶,他每一天每一天都來訂便當,沒有一天例外,而且他早在開學時跟我提醒他每天都會訂便當,讓我不要忘記他,也先感謝我的服務,剛開始的時候我根本就不想理他,怎麼可能有人會天天訂便當呢?天天耶,難道他媽媽都不煮飯嗎?正確來說,難道有媽媽可以不用煮飯嗎?而且訂便當很貴耶,他們家經得起他這樣天天外食嗎?

              對於我這種小康家庭的孩子來說,一週訂一次便當都是奢侈,可他目前為止還真沒缺席過,一天也沒有,只是這個客人今天既沒請假,也還沒來繳錢,我 ~ 其實只是想確定他今天會不會破例不需要訂便當?如果讓我抓到一天他不訂便當,我會感激萬分更不會讓這可以狠狠的虧他一頓的機會從我手上溜走。

                 吃了閉門羹後, 我一屁股坐下,咬著筆桿、單手拖著腮幫子,翹著腳,我真的真的真的宇宙無敵超級討厭當什麼總務股長,這個吃力不討好,還可能會賠錢的幹部。我對於任何有關數字計算的紀錄和運算,想到都會頭暈腦脹、眼冒金星,更何況是要當班上的總務呢?

              大家是不是以為當總務就是紀錄一下金額的收入和支出就可以了,也沒什麼,班上需要總務的時間很少,沒必要這麼排斥吧!

              嘿呀!!! 我原本也以為是這樣的,後來發現跟我想像的一點也不一樣,我們班得總務除了每一筆收入跟支出都要登記之外,過年過節的,我還得當跑腿的, 把送給各科老師的卡片或禮物給買齊。

              各種收錢和付錢的動作。

            讓我最痛苦的是,我還要天天幫同學訂便當這件事情,因為學校規定是讓總務股長以班級為單位統一訂購, 每天要在第二堂課前去完成訂購的動作,第四堂還要去提便當。因此,我天天帶著班費走來走去,擔心各種錢混了,更擔心錢會掉, 讓我的每一天都上緊發條

              也就是這個工作讓我覺得自己被綁死!這樣的工作應該要是值日生做吧!!!

       為什麼是我?煩死人了!!

              我羨慕坐在我旁邊的伊芯,可以優雅的遞給老師點名板, 宣布班級事宜,自信的喊著-起立、立正、敬禮。 那才是我心目中班級幹部該有的狀態,而我這叫做打雜加跑腿。

              許伊芯,是我在班上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就坐在我的左手邊的座位,皮膚白皙, 細緻的輪廓和分明的五官、連牙齒都潔白整齊到可以去拍廣告了, 她是張鈞甯的少年複刻版,說話不急不徐、斯文有理,雖然女同學表示她有一點公主,不過我倒沒有那樣的感覺,因為她還有一顆清晰靈活的腦袋,我原本以為這樣的人只出現在電視螢幕, 沒想到真實的世界真的有這樣的人。

               上輩子她一定做了很多善事。

               再看看我自己的俗樣,應該是上輩子欠老天爺很多債, 我媽最常對我說的就是我該投胎當男生才對, 古銅色的皮膚,這是男生才該有的特徵吧!偏偏我生下來就是黑露露,白氏與我此生無緣的妄想!後來才知道從媽媽口中知道,我媽在懷我的時候肆無忌憚的吃什麼都沾醬油,唉...這就是命,除了人為的先天失調外,還有遺傳性的先天失調,身材又乾又瘦, 內雙到以為單眼皮的眼睛, 大到不需要麥克風,一大聲吼連隔壁班都可以聽見的超級大嗓門, 我想不出什麼明星來形容自己,因為長這樣不會當明星的,諧星倒是可以。而且我還有一個很差勁的習慣,就是 說話直接了當到超越白目的境界, 對於乏味的,沒興趣的人事物,我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完全是一個只活在自己的世界的人。

              因此我跟依芯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她願意當我的好朋友,我都覺得萬分幸運。

            「你還好嗎?不舒服嗎?」伊芯坐在我的左手邊,她轉向我,站起來,摸摸我的額頭。

           「沒事!」我僵硬的微笑著。

         「妳看起來不大好。」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額頭。  「沒發燒呀。是哪裡不舒服?」

              我長嘆一口氣,側著身看著她,指著自己的心臟,哀怨的說, 「這裡不舒服…我不想當總務股長啦,每天都卡在訂便當的事情上,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我真的不喜歡啦....。」我任性的跺腳。

               「今天應該沒有人會訂便當吧!我看平常會訂便當的同學今天都有帶自己的便當盒來。」她不解的看著我。

             「是沒有人來。」我加重了口氣,讓自己坐直了起來,盯著她看,維持翹腳的姿勢, 沒精打采的抱怨給她聽。  「一個人要不要吃便當不是一大早來就知道了, 為什麼老是要到第二堂課再來找我? 我今天第二堂下課時想要複習考試呀,我不想出去。」 

             「我可以幫妳訂便當呀!」這小妮子真的善解人意到極點。

                我連忙搖頭「不用啦!你自己也很忙,我的事情我自己來就好。」

           「那不然我們交換,你幫我去找老師拿今天的點名單,我幫妳訂便當。」 她眼睛笑成一條線,誠意十足的說。

                 「NoNoNo!」我的頭這會兒搖得更厲害了。 班長的事情怎麼輪得到我,要是老師問我今天怎麼換我去拿點名板, 難不成讓我告訴她,因為我不想訂便當,所以班長跟我交換職務, 她去幫我去訂便當。

               我 ~ 說不出口。

              說到我們老師,她,是我們全年級,歐 ~ 不! 應該是我們全校最美麗的老師,她上課的樣子都像是模特兒在走台步,踩著高高的高跟鞋,鞋底總是可以發出沙沙的聲音,我很喜歡聽那樣的聲音,我定義那是氣質的表現,她最厲害的是她一點也不怕跌到,我都擔心有一天她不小心會從講台的邊緣掉下來。總是很溫柔優雅總是訴說著對我們的期待, 她在第一次和我們班見面的時候就表示,她希望自己可以當一個像是朋友般的老師。面對喜歡打朋友牌的老師很讓容易讓這些猴死嬰崽茫酥酥的,我最受不了她用失望中夾帶著溫柔的眼神看著我。

                即使,我的重點一直都是,我根本不想出教室。 如果我們教室以一樓起算的話,去福路社的路我要先往上爬到三樓,越走過川堂,再右轉走一小段路才會到那裡,我很不愛經過到福利社那條必經之路,因為是二年級男生班的教室,他們總是會自己為帥氣的噴出一些讓人翻白眼的蠢話或是對女生吹口哨。

              超沒水準!

           「其實我比較喜歡當總務股長。」伊芯真摯的說。 可我覺得她一定是病了。「而且你記得老師說過為什麼選你嗎?說真的我很羨慕你, 希望老師也對我說那些話。」她感性的繼續說著,  「我希望老師也能那樣稱讚我。」

             照老師的版本,我應該得是成績要很好才對 !那樣抽象選我當總務股長的原因,我才不相信她說的那些客套話?她只是了一個讓我無法拒絕接受當總務的理由吧!

   我一丁點….也沒有感覺我是老師口中那樣的人,「 老師只是安慰我,給我信心罷了!」 我像洩了氣的皮球,老師讚美我的話, 我一句也沒聽進去,我反而覺得壓力更巨大。

          「我不覺得老師需要說一些話就是為了說服你當總務呀,她是真的這麼認為。」她說。

         「謝謝妳喔。」我的口氣吐露出了不認同,又嘆了口氣,沉重的低下頭。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就在我被選上總務股長過後兩週後,我請伊芯陪著我去找老師,讓老師找別人當總務股長,因為我無法每天重覆且固定的做一件事情。可我們那甜美的老師,微笑著回答我說; 「子頤,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所有的幹部都是用投票的來選。 但是只有妳不是,因為這是我們大家的第一個學期, 所以我們彼此都不認識,由於這個職位關係到錢, 你看起來就是特別聰明和機伶,所以我才特別指定你。我相信你是可以的,如果以後有甚麼問題,老師也會幫著你的。你放心, 而且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學習理財。」

              然後拍拍我,給我信賴的微笑, 打發我回教室,我卻只能任憑滿頭烏鴉ㄚㄚㄚ的飛過我頭頂。

              我當下很想告訴老師,我很迷糊的,我常常忘東忘西, 我只是看起來比較靈光,但真實的我一點也不是她看到的那樣, 可是老師的眼神和語氣清楚的告訴我不論我多說什麼,都只會讓她覺得我只是在找理由卸免這個幹部而已,她眼底真的閃著對我無比的信賴,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想說的話再次吞到肚子裡。 

        沒想到老師這番話客套話,伊芯竟然聽到心坎裡去了。

             反觀,伊芯班長的職位是根據暑修成績來選的, 老師挑出三個人,把名單寫在白板上,讓大家票選。 即使如此,我們當時對同學的認識還是迷迷茫茫,所以我們投票時大部分還會以貌取人,即便如此她還是有一定成績和民意的基礎在,這種民選出來的才是真的可以讓同學心服口服,老師這樣說很容易讓人家認為我是空降, 同學們至議論著,我是不是老師的誰,還是我特別會拍馬屁,所以才可以被選上總務股長,被莫虛有的貼上標籤, 真的欲哭無目屎!

       聰明必須有依據,不是用直覺來判斷呀!又不是看面相。

  我迅速的把思緒拉回來,抱怨的說:「當學藝都強過當總務。」我又趴在桌上,提不起勁。

           「大家安靜。」伊芯聽我說完,一個起身,走向講台, 拿起老師桌上的枕尺,敲了兩下,一下子全班瞬間急凍。 「今天還有沒有人要訂便當的呀?」她無需大聲說話,就是保持一貫的優雅,拿出班長的氣度,慢條斯里的說出她想說的話,想要確定什麼的,一邊點頭一邊瞪大眼睛看過班上每一個同學的雙眼。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沒人回應。

              伊芯做第二次確認的說,「那今天就不再接受訂便當了喔。」

         她能這樣做是讓我覺得很窩心。    這樣的話我也天天說,但是就沒她這個魄力,哀----

               她優雅的回到座位上,跟我眨的個眼睛。   「  我覺得下次班會可以討論大家在第一節課訂好便當的可能性。」

              我微笑著看著她,在第一堂課就把便當都訂好這種事, 我知道 不可能。

  怎麼可能呢?

  因為可能有人臨時肚子痛跑廁所; 有人臨時被老師召喚、有人會需要駁杯問問神看今天菜是甚麼; 或是他們會先去福利社看可不可以搶到他們要的 麵包、餅乾、牛奶、   或是泡麵; 而有時候有的同學會看看牆外面阿伯的乾麵配貢丸湯有沒有開,再決定要不要訂便當...什麼神狀態都能出現。就連我自己有時候也會有意外的狀況,無法在第一堂課跑福利社,想要完全在第一堂課完成訂便當的事務,反過來也是在制約我,我並不覺得比較OK。

               最讓我心酸的莫過於,之前我在第一堂做完所有訂便當的登記和費用的結算後, 興沖沖泡到福利社完成訂購,回來教室後, 又跳出新的同學說自己忘記要訂便當, 我只好再寫一張,第二堂再跑一次福利社,加訂便當。  大家應該都知道學校的福利社每堂下課就像是戰場,每一堂課都是擠滿了人, 好像福利社裡面的東西都不要錢一樣,雖然福利社獨立了一條特別的走道讓總務可以排隊順利的訂便當, 但是排隊的人還是爆多,畢竟三個年級一共有33個班級要訂便當,我們來換算一下,每一堂下課只有十分鐘,我們每一個人最多只能分到30秒訂便當, 而且這樣的算法還是我平均把總務股分成兩半輪流訂便當,與實際的情況有很大的落差,我有的困擾,相信各班的總務都一樣,所以絕大部分的人還是在第二堂才到福利社訂便當,因次第二堂的福利社必須是忙到爆。

  如果我那時候去加訂便當,福利社的阿姨就須把我原本的那張訂購單從她那一堆荒煙蔓草中撈出來,然後重新做一次所有的動作,她通常免費贈送我鐵支撲克臉一道 ,然後嘆了個大氣說,「妹妹,下次確定好了再來,不是可以等到第二堂嗎?你這樣我要找單子很麻煩耶,妳沒有看見福利社那麼忙嗎?而且這樣你也不用多跑一趟。」只是每一次的音量和語氣會隨著她心情的高低而起伏著,超級尷尬。

        我也想大叫 -- 你以為我愛嗎?  可是 ! 我是俗辣!! 

                重點來了~在阿姨這樣河東獅吼後, 福利社裡面所有的眼光在三秒內都會暫停在我身上, 除了低頭,我能選擇的還是低頭,卻無法轉身逃離現場

                到目前為止我所形容的,都還在我可以忍受範圍的極限,我在最前面的時候說過,總務是一個有可能賠錢的幹部,所以 最讓我覺得想揍人的是,同學說,今天他要訂便當, 到了該結算的時候,卻找不到人收款,我剛開始的時候都會傻傻的代墊購買, 等到中午領便當時, 拿著便當去跟那個同學請款,然後得到的是一臉訝異的拿出他的午餐說,他忘記他跟我說要訂便當了,已經買了別的午餐,然後反問我怎麼沒再他第二次認呢?

              我還有時間可以跟他們確認嗎?  

             好!好!好!

             算是我沒有再做確認,我認賠買單就是了,我只能含淚瘦荷包。

  後來我學會沒見到錢不算數,就不訂。即使是這樣的決策,對方還是有話說,通常抱怨的說就幫忙帶墊一下有什麼關係,我是因為忙到忘記了,才沒給妳,妳看!我現在沒得吃了。

                哀 ~那根本就是一場又一場的悲劇, ~ 沒關係,我就撐著,隨便你們怎麼說,下學期打死我都不幹!

                我索性站了起來喊了VIP的名字:「胡亦弘!」 我迅速的掃視了教室一遍,再走到走廊左右張望了一下。 亦弘就是那個訂便當的固定班底,我就差沒有般發一張VIP卡給他了。他每天都要訂便當, 是的,每一天,   從不休息。

                胡亦弘,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個頭不高,稍稍的矮我半顆頭左右,長得清瘦,不愛開口說話。那天之前,我們的對話就是,「一個便當。」「三十五元」掏錢,給。「找你十五。」「謝謝!」沒了,就只有這樣,起碼我能想起來的部份就只是這樣,更常的時候是沒有說話的,就是掏錢,我抬頭看誰,他看著我登記,接著他走人。

                  我想~如果我不是總務股長,我可能到畢業後都不會發現我們班有這樣一個同學吧!他有光良一樣的氣質,相似的長相,做事有條不紊,不笑的時候給人嚴肅的距離感,還有一點點神秘,直接把他歸類成處女座和金牛座的混合體(就是很難搞的意思),我個人覺得他有一點難相處,很不好聊天的那一種,所以我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是刻意遠離的那一種,是隨緣的那一種。他不是獨行俠,但是也不愛交朋友,就交了一個好朋友,到我離開前,還是那一百零一個好友。

              他跟我,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第二堂上課的鐘聲就在我的抱怨聲結束後立即的響了。 我無奈的走回位子,即使伊芯已經幫我下最後通牒,但是我知道該我做的活我還是得做,規定是第二節就是第二節, 況且吃飯皇帝大,我不能因為自己懶惰走一趟, 就讓同學餓肚子,我還沒那麼帥氣。 拖著沉重的腳步,正想坐下,VIP就火速的穿過我坐在我位子上, 一屁股的坐在我的位子上,開口就問。「你找我?」。

              現在才出現是怎樣?我眼睛瞪得火大,答非所問的沒好氣的說。「ㄟ,這我的位子耶!」

        他手裡把玩著籃球,難得眼神耍賴的問我。「找我甚麼事?」

              伊芯笑了出來,她很容易被他逗笑。

              難得看見他有情緒的表情,我心裡暗自也覺得驚奇,不過這時候耍賴,真的不是時候。 「有嗎」我裝傻。

           「我聽見你喊我。」他把球放在大腿上,手撐在籃球上看著我說。

         「你聽錯了。」這人今天是轉性了嗎?話突然變多就算了,還非得我回答不可。因為心情很煩,我一點也不想和他正臉相對,也因為上課了,我把臉轉向講台,正好看見國文老師走進教室,她是我們所有科任老師裡面最兇悍的一個, 不過也是我們班除了導師以外最尊敬和敬佩的一個。她一進來就把眼光鎖定站著的我,這讓我緊張倍增,因此我急著想結束對話,語氣緊張的說,「快起來啦,國文老師來了。    」 他看了一下講台,那時老師已經走到講台上。他二話不說馬上站起來, 在我耳邊問著「你找我到底什麼事?」

                我迅速的在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故意說, 「你今天吃泡麵吧。」

              他眉頭皺了一下,沒能說甚麼, 快速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回頭看我一眼。我對他扮了鬼臉吐了個舌頭,然後掏出抽屜裡的國文課本,正襟危坐的將眼光投入到老師的課程中。

 

 

              胡亦弘在課堂上不時的回過頭來看我,我坐在第五排, 他坐在我左前方三列的第二排,他回頭看了我幾次, 我有時瞟他一眼,大部分的時間當作沒看見。 伊芯把我們的互動全看在眼裡,疑問的看著我跟他?我只能聳聳肩,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第二堂下課鐘一響,他飛速的一跨步的走到淑玲面前比著讓她起來的手勢,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傻,只能乖乖的站起來, 而他也果斷的一屁股的坐下來。然後轉向我。

              淑玲是一個好好小姐,因為風水的關係,哈  ! 說錯,因為座位的安排,她坐在我正前方,因此 淑玲成為我第二個好朋友。她長的不高,皮膚很白,我超級羨慕的,個性活潑外向,她一入學就告訴我,她一定要談戀愛,常常讓我邀請我跟她一起物色對象,她很愛很愛很愛跟我一 起去訂便當, 因為在福利社可以看見很多學長,她說那是福利社真正的福利。

                 真該選她當總務的, 要不然訂便當股長也行, 我保證她會開心的天天踩著輕快的腳步,轉圈圈的往福利社奔去。

             「我為甚麼要吃泡麵?」他劈頭就問。

              「我不想去福利社啦。」低著頭,隨意翻翻自己的抽屜,裝忙。

               「今天只有我一個人訂便當喔?我可以自己去,妳單子給我。」他直接了當的切入重點。

              「我跟你說過了,我不能把單子給你,雖然我很想,但是那是我的工作。」 我淡淡的說。

               「可是,我不想吃泡麵。」他皺眉看我。

                你為什麼每天都要訂便當?」這是我埋在心裡很久的疑問,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不解的看著他,「我先說,我不是不想幫你訂便當,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天天都外食? 天天耶,這樣天天外食,不是很不健康嗎? 你媽讓你這樣做?」最後一句話是不可思議的語氣。

           「你也知道天天外食很不健康,還叫我吃泡麵?.....你真的想知道?」他低下頭,面有難色。

            「當然!」我頭頂上的問號應該多到猶如天上的星星吧。

            「其實,我很羨慕你天天有人幫妳準備便當。」他抬起頭看我悠悠的說, 「我們家因為我爸媽工作的關係所以我都訂便當,   我從國小就開始訂便當到現在,而且星期一到星期日。」

              聽完當下的第一個反應是,真的?假的?這傢伙誇張了吧!

              不過 下一秒卻迅速超級無敵羨慕他的。   因為我覺得蒸過的便當 --難吃的。我家很難得才吃一次便當,反而開始羨慕他可以吃便當, 我偶爾拜託我媽讓我訂個便當都被唸到耳朵長繭,叨叨絮絮的說自己家就有飯菜了, 我為什麼還要那麼’’討債’’要去外面買, 而且還會洗腦式的的補上因為在外吃便當各種不衛生,還有容易生病的新聞,那種疲勞轟炸,真的讓人受不了。所以我乾脆就不問了,因為問了也是白問,我一直認為我媽是捨不得花錢,即使到現在還是這樣想。

             「蛤?」他的回答讓我超傻眼,「週一到週日?為什麼?妳媽沒空幫你?甚麼工作那麼忙?」

           「那個部分....我不想說。」表情是有點為難沒錯。

           「有甚麼不好說的?」我管不了他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應該說我沒有那一層敏銳的觀察力,所以我當下直接反應蹦出這句話。

            「我只想努力讀書,長大不做跟他們一樣的工作,那個太辛苦,  而且完全照顧不到小孩, 家庭不像家庭   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孩子以後過這樣的日子。」聽他這樣說,讓我心裡倒吸了好幾口氣,心臟漏跳了好幾拍,特別是最後那幾句,以我的年紀,我從來沒想過我以後要過什麼日子,我只要能過好今天,或是知道明天怎麼過就好了,其實我也只是順口問問,  沒有一定要知道些甚麼的。   好奇心是有那麼一點點,這樣的硬梆梆的回答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打圓場的說,「既然你那麼不想訂便當,你跟你媽說,  她一定會做給你的,一個便當而已,不會花太多時間。你跟她說過嗎?」

              在我的經驗裡面,便當就是把前一天沒吃完剩菜剩飯的裝一裝,就醬子呀。

            他輕輕的搖搖頭「我們家不開伙,而且,我不會這樣要求她。」

        「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

              他停頓了些時間,回答我, 「因為我不想她更辛苦。」

  我的腦袋空白,擠不出任何一個字,直覺告訴我我還是閉嘴比較好。

              我們之間有長達30秒的靜默。我的心微微酸酸的,再無腦的人都可以聽得出來背後的難言之隱,他困擾的表情,改變了一點點自己對他的看法,原來他不是那麼冷面,是一個體貼媽媽的孩子,我不敢也不願再多問,因為他說的狀況讓我直覺得想掉我國小時的一個好朋友,她也是天天訂便當,沒有例外,早午晚餐都是在外面搞定,那是因為她媽媽是做特種行業的,所以她跟媽媽的作息根本無法配合,她回家時,媽媽在上班,她上課時,媽媽才會回家,假日就是一個人孤拎拎的,她有用也用不完的錢,但是她一點也不快樂,她喜歡跟我在一起,來我的家,她喜歡吃我的便當,我也樂於跟她分享。 

                知道太多悲傷的故事,我很需要時間來擺脫內心逐漸升起的沉重,而他也等待著我的回應。我 陷入了回憶幾分鐘,發現自己無法回應,深呼吸了一口氣,默默的我拿出訂單,填上資料。「好啦,我幫你訂啦,第四堂我也去幫你提回來。」

            他掏出便當費,等我登記好時站了起來說,「我可以跟你去。」

             我勉強的擠出微笑,說不用了,頭也不回的往福利社的方向快速奔去。

               天的午餐時間,胡亦弘拿著他的便當要來併桌。  他跟淑玲交換了眼神,他們兩個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不說話都可以有默契,我錯過了什麼嗎?只看見淑玲乖乖的拿著她的便當,放在伊芯的桌子上,把伊芯前座同學的椅子往後轉,跟伊芯一起用餐。我靜靜的看這一齣默劇上演,我判斷著我下一步應該要做什麼才好?還有現在是什麼狀況? 「要兩張桌子併一起嗎?」我問伊芯,我和姊妹們天天都併桌吃飯,這不是第一次,但是他是第一次。

            「今天暫時不要好了....我有事要問伊芯,請教她的意見。」淑玲掃了一眼胡奕弘後飛快的說,這樣的說法太奇怪,她怎麼可能會先告訴伊芯而不是我呢?我轉頭看一眼胡亦弘,他沒說話,也沒看淑玲,只是悠悠的打開自己的便當,我把臉轉向淑玲,她看出我滿臉疑問,在我開口前, 便快速的塘塞我說。「我等一下就告訴妳啦。」然後把頭轉向伊芯,完全不理我。

                這超級怪異的現象讓我一時之間無法反應,只能呆呆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胡亦弘把淑玲的椅子調整了方向,   跟我面對面的坐著,他悠閒的吃著自己的便當,可是 早上他對我說的話,我還沒有消化完,很想要用打屁來緩解互動的尷尬。  我假裝自然的看著亦弘的便當問道, 「讓我看看你今天的便當是甚麼菜?.....哇!今天是三鮮耶。我超喜歡這個菜色。」  其實我知道,我一點也不自然。不過喜歡三鮮燴飯是真的。

              「那我們交換!」他說。

                   好險他順著我的話回答。

                  我搖搖頭。

          「可是我想吃吃你的便當。我從來沒吃過媽媽牌便當。」 他好奇的看著我便當盒裡面的菜,我瞇著眼睛看著他,還在判斷他這話真心幾分。他看著我說,「不然分我幾樣也行。」

        「你想吃甚麼?」我看著我那貧瘠的便當盒- 泛黃白飯、告別青翠的高麗菜、破皮的滷蛋一顆、乾柴的瘦肉兩片,懷疑看著他問。

         「這個跟這個。」他像是吃自己便當般的把我的滷蛋跟肉片給夾走。接著後把他的便當裡的一大半的海鮮撥到我便當盒裡。

              他在把菜夾給我以及說這些話的瞬間, 我覺得整個人溫暖了起來,看見的雖然只是他把菜夾到我的便當盒裡的動作,他臉上平靜得離譜的表情,動作自然到 讓我誤以為我們常一起吃飯,那是一種我們從上輩子就認識的氛圍,瞬間,我突然懂得我不該看他的表情來論斷他,而是看他的動作才能真正的解讀他心中真摯的想法,看似無意義的動作,其實都有其意義,我無法正確形容原因,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原因的,應該就是這樣的狀態。

  我們兩個'就像在前生已經相識的朋友,約好今生再相遇,再做一次朋友,在那一刻間,莫名的熟悉感毫無保留的完全開啟。心中微微的震撼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太不可思議。我不確定他有沒有察覺我盯著他看的視線,因為他的表情一如以往的平靜,  好像我們早先什麼對話都沒有過一樣,這樣的相處模式讓我很放心地可以繼續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一邊消化和吸收突如其來的震撼, 直到他把菜放滿我的便當盒。

                  我感覺到了什麼?他也有一樣的感覺嗎?

                  直到他停下筷子,四目交接時我才慌張的收回我的視線。

           「給我太多了,我吃不完。」我看著快要滿出來的便當,驚聲的說。

          「你太瘦,多吃點,這些我常吃,膩了。」他老神在在繼續嗑著自己的便當。     

          「這...真的...太多了。」當視線挪往塞爆的便當盒時,只能傻楞楞的說道。「吃不完就浪費了,而且你吃那麼少_怎麼夠。」我看著他剩下少許的菜飯。

           「那你把你不喜歡的夾回來還給我。」 他將手上的便當放下來,跟我的便當併排著,等著我把菜夾到他的便當盒裡,他先發制人的說 「我的筷子已經沾到口水了,所以你夾吧。」只要是海鮮,我沒有什麼不喜歡的,不過我當然沒這麼說,真的很難選耶!最後,我留下吃得下的份量,然後把其他的菜夾回他的便當裡, 我記得他臉上的微笑,靜謐且溫柔

       「既然你每天都要吃便當,為什麼老是要等到第二堂課再訂呢?」  我塞了一口他給我的炸蝦仁到嘴裡,若無其事的問。

             「我想知道每天有多少人訂便當 ?」

            「ㄟ.....為什麼?你知道這個幹嘛?」我明明才是總務大臣吧,這樣的回答讓我腦袋裡冒出更多問號。

            「你要當好奇寶寶嗎?也沒為什麼,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因為我,又一個人跑這兩趟而已......妳通常你在收了我的便當費後我,往往很快的去福利社去, 因為妳已經很習慣班上只有我一個人訂便當,這樣的狀況下,通常你第二堂下課還是要多跑一次福利社,這讓我對你很不好意思。」他說的很自然,還一邊挑著菜吃。

             我雖然有注意到自己有需要跑兩趟的狀況,但是從來沒想到細節,真的是這樣的嗎?

              「所以後來我就乾脆等到第二堂課再跟你訂,你就可以不用跑兩趟。」

         原來如此~

               雖然我抓到老是讓我第一堂無法成功訂便當得主嫌了, 但卻無法生氣,反而還覺得自己小鼻子小眼睛,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真得很丟人。我再次得到無法回應的集點獎章一枚,早上還覺得他很討厭,現在卻上演著大反轉,編劇都沒這麼厲害。

       我撥弄便當盒裡的菜,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這便當有好吃嗎?」他笑著問企圖轉換氣氛。

            「好吃呀。」我皮笑肉不笑的說。

            「我覺得你媽煮得更好吃,天天可以吃到媽媽煮的飯真好。」他也笑得燦爛,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別鬧了,怎麼可能?你味覺有問題嗎?這明明是隔夜菜,難吃死了?  」我一臉嫌棄我的便當,十分不以為然的反駁,小腦袋轉著想他們家到底是在做什麼的 ? 他之前說的話又再次的盤旋在腦海。

                他飛快的解決得他的午餐,壓低聲音跟我說。 「我吃的是愛心,不然...我們以後可以交換吃。」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問道,「我問你喔,你為什麼每天都要催大家訂便當?你就固定第二堂出去就好了, 會訂的自然就會找你。」看來他也有霧裡看花的時候。

             「你今天也好奇寶寶喔?!」我挑了眉反問的說,他對我點點頭,讓我繼續說下去。「好啦....我說啦....我也想我下課時間可以做個人的事, 像是複習考試或甚麼的,  因為要替大家訂便當, 我常常很多事情都做到一半就被打斷,不然就是把一些代辦事項給忘了,  事後想到,常常就來不及了, 有時候我也想在第一堂課時到福利社買早餐就順便把便當給訂了, 這樣我就不用一個早上跑三次福利社,所以我常常沒吃早餐,都快餓死了。」 我一五一十的把我的想法說出來。

                他點點頭,總算有點理解的表情,「我可以幫你登記要便當的人,幫你收錢。 如果你需要買早餐,我也可以幫你。我通常早自習下課會跑一趟福利社買早餐,  後你每天第二堂下課再去福利社,這樣如何? 你也可以有比較多的時間做你自己的事情。」

                  當他提出這樣的建議時,我承認我的雙眼瞬間閃亮了幾秒,只是...一想到要麻煩他,我又遲疑了。 讓我想一下。」我思考的說。

           「想好了隨時可以告訴我。」

                他把吃完的便當放在一邊,看著我問道。「妳真的....想知道我爸媽是做甚麼的嗎?」

          「你不想說,就不要說,沒關係!」我其實超怕又聽到特種行業這樣的答案,所以火速的回答他,再加上之前我覺得他對這個話題顯得很敏感,也擔心他情緒跳針,雖然我還是好奇的不得了,但又怕聽到甚麼讓我需要扶下巴的事,還是算了吧

        「你很容易嘴巴說的跟心裡想的不一樣。」神奇~  他怎麼能看我看得那麼通透,難道,我臉上的表情又出賣我了嗎?

       我只能傻傻地笑著說,「有那麼明顯?」

       他輕輕的點點頭。

 

               到底甚麼職業,那麼神祕。還讓他比手勢讓我比耳朵湊過去。

           「我們家是賣魚的。」他說得非常小聲。

          「真的嗎?我最愛吃海鮮了!你們家在哪裡賣?」 我直覺的衝出話來。還有,這職業讓我喘了口氣,幸好不是我想的那一個,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

              他看看四週,意示我小聲點,我也反射性的摀住我的嘴巴, 伊芯和淑玲也看了我們一眼。 他讓我背對他們,聲音小到他貼著我耳邊說我都有點吃力才可以聽見。「別那麼大聲,我真的不想人家知道。」

            我也湊著他問。「賣魚哪裡不好?幹嘛這樣?」

          他解釋給我聽「我爸媽在崁仔頂自己開店。」

崁仔頂.jpg

         這下合理的解開我心中所有的疑問。

 

                崁仔頂算是北台灣最大的築地漁獲市場, 市場每天凌晨12點開始大貨車進駐, 開始卸下在漁港分裝好的漁貨,凌晨1點半左右陸續開市, 約莫230開始叫賣,早上6點左右就關市。這是一份體力活,客人看見的只是凌晨的叫賣,但是之前的準備工作,和之後的收尾動作,也需要不少時間。

       我現在完全明白讓他媽媽替他準備一個便當有多難了。

               我定睛的看他,他的表情讓我無法讀取。我雖然懂了他要每天訂便當的原因,但我不明白的是他在說自己父母親職業時所表現的態度,於是我反問「所以呢?」

           「沒有所以。」他的冰塊臉又重出江湖。

        我的想法是,就算是賣魚的不需要這麼祕密或是覺得看不起,我們家隔壁的小江,他們家是巷口賣肉圓和麵線羹的,我超愛耶!!我是說我超愛他們家的攤子。

        我們家樓下的貝貝家,是在漁市場買乾麵和貢丸,我也超級無敵愛吃的,阿伯要是一天沒把攤車推出去我都會一直問,阿伯為什麼今天休息?這兩攤我都是吃到欠款有名聲的。

        我們家另一個隔壁,他們家是收餿水的,我們也是常常去他家玩,也沒什麼奇特的感覺。

        我爸也曾經是計程車司機,我跟他其實都生活在同一個區域中,他們家的工作對我來說有點像是天皇了,起碼生活有一定的保障跟水平,我不懂他之前為什麼需要有那麼強烈的情緒,我已經得到的答案,為了緩和兩個人之間的答非所問氣氛,又勉強的擠出一句羨慕的話試圖轉移半凝結的空氣:「哇!那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吃海鮮呀,海鮮很貴的。」

              他白了我一眼。看著我說「對呀,所以我說我沒有很喜歡三鮮燴飯。」

              我噴笑了出來。終於知道為什麼每次聽見是海鮮燴飯都是0號表情。

              他嚴肅的看著我。「你這樣會我讓我後悔告訴妳那麼多。」 

              多?是嗎?「我只是在笑你說你不喜歡吃三鮮燴飯呀。」我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比我想像的纖細許多,而且還有一顆玻璃心,我告訴自己我得小心一點才是。

            「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職業,靠勞力的工作是社會最底層的,很多的犧牲,一輩子沒什麼出息,妳不會懂的。」 他一刀就把我給切開,我不認同的眼神立馬浮出檯面。 「我就是不想做這樣的工作,我哥已經說他不想讀書,想做這個, 所以我媽讓我好好讀書,反正家裡的事業有人接就好。」他是很用功沒錯,雖然有點刺耳,不過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內心的想法,而且他情緒澎派到滿出防波堤。

                    當時的我非旦沒有對他的真誠展現理解和體諒,反而白目的認為他實在太不應該了,怎麼可以這樣看自己的爸媽了?我一心想要糾正我認為的偏差想法,直白白的脫口說:

              「可是要在崁仔頂有一個攤位很不容易耶,更何況這個工作很賺錢耶!那不過就是一份工作壓, 能賺錢養家就好,分什麼職業別啦?」 是的,我非常感冒他的職業歧視。因為我們家的狀況也沒有什麼好羨慕的,賺不到足夠的錢,就是各種吵,數落或是看不起,真的沒有比較好。「像我爸,是白領的上班族,每天提著皮箱,穿著西裝,開著老闆配給他車去上班,出門有名片,還掛著總經理的頭銜,好像很高尚,但是賺的很少,給他車只是因為順便載公司的員工。 我媽還要到處標會,也常喊著家裡沒錢,說我爸沒用,她是每天在家裡幫我準備便當啦,但是貧窮夫妻百事哀,並沒有比較好。他們晚上常常都要到處做直銷,我也是見不到他們呀,也許你覺得我有便當吃很幸福,但說白了,就是我家沒錢,我只好帶便當,這些都是我們前一天晚上吃剩下的,你覺得幸福,可我並沒有這樣的感覺。」我也慷慨激昂的說出心中的想法,也不算為了反對而說。

            「如果是要去那賣魚,我現在根本不需要來上課。」他正經八百的說, 「我寧願我家窮一點,我可以天天看見我媽在家裡, 就算是罵我兩句都好,可是他們每天都很累,以前我回家時, 他們還在休息,我起碼還可以看見他們在房裡睡覺, 但是現在開始補習了,等到我到家,他們都出門工作了。 而我起床上學時,他們通常還沒有回家。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們家的模式就是這樣子,我們這樣沒有比較富有, 也許鈔票比較多,但是,那不是我喜歡的生活方式, 把生活全部都奉獻給工作,有時候我覺得我爸媽愛工作比愛我來得多, 我知道我不能這樣想,我爸媽的辛苦我也看在眼底, 也知道他們辛苦是為了家,有些事情你不了解, 我很確定我以後絕對不要過這樣的生活。」 他看著窗外,若有所思的吐出這段話。

                我們得對話完全體現我們兩個價值觀的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對於生活上的人事物感受度也完全天差地遠。

                能這樣爽快、毫無保留的把自己家庭生活中的苦與酸彼此分享,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像暫時停止呼吸般的看著他的側臉, 再次久久無法做出任何回應,因為說甚麼都好像都是多餘,更何況我還來氣呢。

                我思量著該讓彼此間的氣氛停留在此時此刻,還是要…再次轉移話題? 突然間覺得眼前這個人有點可憐,又有說不上來的羨慕。我想我的表情應該也是很豐富,雙子座的兩顆腦袋正同時的轉著四件事情,只不過轉得我好累呀, 好吧 ~ 在沒有更好的選擇前,就將時光暫時的停留在這一瞬間。這樣可能比較不會出錯,所以我這一次靜默地等待著。

              他將目光從窗口轉移到我身上,我們對視了五秒左右,我企圖想要從他的表情上來判斷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不說話的千言萬語就是這樣。

             「不要可憐我。」他冷不防的蹦出這句話。 然後轉身側坐低頭整理起自己的便當。

                是我臉上的表情又出賣我了嗎?

                他拿起當盒準備站起來,離開座位。「等等。」 直覺的伸出手,壓住他的便當盒,我知道我得說一些甚麼,讓他不要後悔今天跟我說過的話這讓我心跳瞬間加倍的跳著, 因為喊得有點急,音調不自覺的上揚, 眼角的餘光讓我知道自己被周圍目光投射, 但我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先喊住再說, 我只能本能的否認,就算說的話有點心虛,我還是得說些什麼才行,我沒有。」然後蹦出這三個字。停住,抬頭看著他,接著...我什麼字都吐不出來了。

                他沒有表示甚麼,也沒有再說甚麼,起身結束我們這一天的同桌吃飯。

        這是甚麼答案,真的有點爛,氣自己,難道我的表情讓我把事情給搞砸了。

        也氣他,甚麼也不說,留下一地的漠然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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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的不是便當   是態度    我知道

但我吃的是便當    好吃的飯菜   才是對吃飯的態度

那天之後,我就讓媽媽幫我把便當的飯菜帶多一點

為了就是讓你可以吃得多一點

不知道     你可曾發現這小小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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